第七十六章

　　周日，白羽传媒。
　　这是李风第一次看到周华，面前的中年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身形消瘦的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给人的感觉十分温和。
　　这让李风有些意外，他看过周华的成名作，充斥着大胆的镜头和另类思想的情绪表达给人的感觉十分前卫，按照李风的猜想，他本以为周华是那种留着长发的愤世嫉俗的青年人形象。
　　“你就是李风吧，真的非常感谢！”周华和起身和李风握了握手。
　　没有过多的寒暄，周华直接将一份日程表递给了李风，接着便一言不发，拿出手机不断回复着各种信息。
　　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让李风觉得十分震撼，这是一份关于《庭前花》拍摄计划的无比详细的日程表，从选角到场景搭设到每个镜头的拍摄周期再到后期制作的具体安排都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时间范围，虽然李风没拍过电影，但还是能感觉到能写出一份如此周详的日程计划的人一定十分自信且专业。
　　“按这上面的日期，第一个场景的搭建三天前就开始了？”李风抬头问道。
　　“对。”周华压低了声音，道：“林先生在签订合同之前已经支付了一笔启动资金，为了赶上春节档，咱们的时间必须利用到极致。”
　　“哦……”李风怔了怔，叫外号叫惯了，他一时间竟忘了野鸡的大名叫林红枫。
　　此前他只知道三合会给到白羽传媒的压力很大，但没想到野鸡竟然这么急，甚至到了流程还没走完就已经把钱打了过去，也就是有洛嫦曦担保，如果换了个人，李风还真怕导演拿了钱跑路。
　　说起来野鸡这个干部的位置坐得并不好受，和其他四位有着深厚资历的干部相比，三十出头的他年纪太轻，而白羽传媒本就是一个烂摊子，将这个公司交到他手里，说是一个考验，倒不如说是另外四个堂口的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将视线回到日程表，李风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指着其中一项开口道：“我听说是个故事片，那这条群演的体能训练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打戏？”
　　“哦，没有没有。”周华忙解释道：“不过这个有关剧情内容，不方便透露。”
　　李风有些无奈，将日程表放在了桌子上，有些不悦道：“作为投资方，我总该有看一眼剧本的权利吧？”
　　“没有。”周华十分老实道，或许是觉得态度太过坚硬，他又补了一句道：“这是洛小姐的意思，你们没沟通吗？”
　　“哦，这样啊，好像是跟我说过。”李风揉着太阳穴，心里却一点底没有，谁知道那古灵精怪的洛嫦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部电影不纯是为了野鸡日后在三合会内的话语权，更是为了铺开洛嫦曦的转型之路，李风相信她不会拿这个开玩笑。
　　看到李风放下了日程表，周华也收起手机站起了身道：“合同刚刚已经和林总签过了，其他还有什么问题吗李总？”
　　“没了，你慢走。”李风起身将他送到了电梯口。
　　就在电梯门正要合拢的那一刹那，李风忽然想到了什么，将门扒开，他眼神躲闪道：“那个，我能问问这个电影的男主角是谁吗？”
　　“嗯？”周华皱起了眉头，十分不解道：“李总怎么也问这个？”
　　“没什么。”李风故作镇定得笑了笑，道：“我是洛嫦曦的影迷，想知道她第一部电影和哪个男星搭档，等等，你说……也？”
　　“哦……”周华恍然大悟，在这个圈子待久了，他早已见识过许多明星的各种狂热粉丝，所以对李风的问题已经见怪不怪，他带着些歉意道：“说起来，刚刚林总也问过这个问题，这个……暂时也无法透露，希望你理解一下。”
　　“没事没事，只要电影顺利就好。”李风没有表露出内心的失望。
　　“放心吧，我不会辜负洛小姐的信任的！”周华胸有成竹道。
　　电梯门终于缓缓关闭，李风若有所思得来到了野鸡的办公室。
　　“他妈的，三千万砸进去，老子连剧本都看不到！”
　　果然，李风一进门就听到了野鸡的抱怨。
　　“那你还提前打款？”李风笑道。
　　“废话，那可是洛嫦曦啊！”野鸡拿出了一份合同，翻开最后一页，指着一处满脸得意道：“看！洛嫦曦的亲笔签名！”
　　“有什么好秀的。”李风毫不客气得坐到了沙发上，分出了一根烟扔给了野鸡，将腿放在了茶几上，很是臭屁道：“我还跟她吃过饭呢！”
　　“你可别吹牛逼了！”野鸡哈哈大笑。
　　“不过……”野鸡似乎想到了什么，正色道：“这个周华我调查过，圈子里有名的油盐不进，白羽传媒之前拍的那些垃圾也是人尽皆知，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能说服洛嫦曦，又为什么要和咱们合作？”
　　“谁知道呢。”李风面不改色道：“你不洛嫦曦的影迷吗，前阵她说要转型这事你都不知道。”
　　“以我们家洛洛的身份，转型也要找个名导啊，这周华除了那部不知所云的电影之外吊东西没有！”野鸡十分不屑道：“要不是看到洛洛的亲笔签名和公章，我会直接打钱？！”
　　“谁他妈你们家洛洛！”李风讥讽道：“明明是我家洛洛！”
　　这话说得一点不假，但野鸡却是毫不相让，道：“你知道我对着洛嫦曦的海报打了多少次飞机吗，你知道我射给她多少精液吗！”
　　“滚你妈的，真恶心！”李风骂道：“都是老板了，说话注意点形象！”
　　“嗨，这不没外人吗。”野鸡不以为意道。
　　或许是合同终于签订，心中大石头落了地的野鸡心情极好。
　　“对了，钱的事……”李风提醒道。
　　“刚才谈了，这周华的确是有点性格，说是不同意但也不阻挠，他只关心电影，其他的事情他不参与。”野鸡吐了一口烟道。
　　李风点了点头，但眼中的忧虑更甚，像周华这样一根筋的人，一向对借助电影洗钱这类乌七八糟的事情嗤之以鼻，野鸡不知道真相，但李风一直好奇的却是洛嫦曦究竟是怎么说服周华和白羽传媒合作的。
　　虽然李风对他十分了解他那位青梅竹马，但却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答案。
　　不过有一点可以让他稍微安心，就是按照以往周华的作品，他拍的无非就是爱恨纠缠的文艺片，这类电影很难取得很高的票房，也意味着白羽传媒的操作空间更小，但这对李风来说不是坏事，白羽传媒百废待兴，稳扎稳打是对的。
　　既然是文艺片，那么尺度应该不会太大，李风想道。
　　半个小时之后，出了公司的李风来到了一间咖啡店之中，时间正值晚上八点，店里几乎没什么人，他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发送给了冷钰。
　　“继续潜伏，尽可能提升实力，这件事比你想得危险，必要的时候特勤队会出手。”
　　冷钰的回复很快，却让李风皱起了眉头。
　　据顾北寒提供的资料，三合会内实力最高的不过是B1等级的黑眼，李风想了很久才明白那句必要时特勤队会出手是什么意思。
　　南城除了三合会之外还有一个五七堂，不同于这边的鱼龙混杂，五七堂的人员构成少而精，李风听说那边有位用刀的白毛实力目前在B3左右，和顾北寒不相上下。
　　“李风！”
　　一句带着惊喜的轻唤把李风从纷杂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他抬起头，看到了穿着女仆装的温知月。
　　和一个月之前想比，她变得阳光不少，这身别出心裁的服装的胸口有一个大大的心形缺口，刚好露出了她些许饱满的双峰和一道幽深的乳沟。
　　面对李风的眼神，温知月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涩，但却没有躲闪，穿着白丝的她来到李风的身边，有些俏皮得笑了笑道：“这位客人要喝点什么呢？”
　　“嗯……我能喝什么呢，不会我点了咖啡端上来的又是牛奶吧。”李风有些无奈道。
　　“恭喜你，猜对了！”温知月眨了眨眼睛，不多时就端来了一杯温热的牛奶。
　　咖啡店客人不多，温知月索性坐在了李风的对面，胸前那呼之欲出的动人春色让李风有些挪不开眼，温知月率先开口道：“看你半天了，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你最近怎么样了？”李风转移了话题。
　　“妈妈好多了，不过还未完全恢复，剩下的钱要留着买药和补品，所以要晚点还你啦。”温知月带着些歉意道。
　　“不急，都要考试了怎么还来兼职？”李风问道，借钱的事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如果不是温知月主动提起，他甚至已经快忘了那二十万。
　　“要挣大学的学费啊！”温知月微笑着说道。
　　李风怔了一怔，他和慕浅嫣都有着相当富裕的家庭，已经不记得大学那昂贵的学费对于穷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温知月眼中闪亮的光让他不敢直视，在这位和他年纪相同的女生身上，他看到了坦然和坚强。
　　“有心仪的大学吗？”李风的声音柔和了起来，他甚至不敢开口要帮她支付大学的学费，因为像她这种独立而懂事的姑娘一定会拒绝他高高在上的施舍。
　　“当然是燕京大学。”温知月的脸上还是挂着自信的笑容。
　　“哦，跟我一样呢。”李风点了点头，道：“那咱们一起加油。”
　　“对了，你在这一天能挣多少钱？”李风又问道。
　　“一天五十，不过只用工作三个小时，而且还包一顿晚饭。”温知月缓缓道，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五十……李风暗暗叹了口气，对于野鸡来说，这是他掉在地上都懒得看的面额。
　　“嗯，我这倒有家酒吧最近需要人帮忙。”李风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因为他想起了他曾经和温知月在那里有过一次亲密接触，或许对于温知月来说这是一段不好的回忆。
　　“是吗？”温知月倒像是很感谢。
　　“不过是那间酒吧，你记得吧，RS。”李风硬着头皮道。
　　“你把那家店买下来了？”温知月有些意外。
　　“嗯……算是吧。”李风点了点头，道：“刚买下来，我交给咱们学校的黄茂打理了，正缺人的时候，你如果要去的话，应该能比这边挣得要多。”
　　“那边……嗯……比较乱……你知道的，我只是给你个建议，一会我跟黄茂打个招呼，你决定了随时可以联系他。”李风把决定权交给了温知月。
　　“好……好的。”温知月俏脸微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针指向九点，李风站起了身，和温知月告别，路上的冷风一吹，李风更是后悔刚刚的决定，温知月不是他这圈子里的女生，她虽贫苦但却有着坚韧的意志，也带给了李风一些别样的风景。
　　她像一朵淤泥中待放的白莲，李风不想她和阴诡缠身的自己沾上一点关系，但在当时那个情景之下，李风又觉得必须做点什么。
　　他妈的！还不如直接打钱呢！李风懊恼得踢开了路上的一颗石子。
　　人来人往之间，那石子铛啷啷滚了很远，最终停在了一处树脚下，压弯了一棵不知名的野花。